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半決賽是一道坎。

本周末，是足總杯半決賽，可惜曼聯已經出局。不過，周中的歐聯杯，曼聯再以兩球輕取格拉納達，連續兩季打進半決賽。奧萊真是和半決賽有緣，上賽季打進三項杯賽四強，悉數鎩羽而歸。本賽季的聯賽杯半決賽，曼聯再遇同城宿敵曼城（因疫情主客互訪合作一場進行），又以0比2敗下陣來。上任以來連輸國內杯賽3次半決賽，奧萊“榮升”國內杯賽四強輸家排行榜第四，和恩師弗格森、前輩莫耶斯以及羅杰斯、波切蒂諾等六位教練齊肩。

奧萊本有機會爭本賽季的足總杯決賽權，可惜八強被萊斯特城淘汰，玉成對方主帥羅杰斯拿到執教生涯第二次足總杯的半決賽資格。圈內有這么一種說法：寧愿提前出局，也不要倒在決賽前的臺階上。輸半決賽，無論是對球員還是教練，都極為殘酷和痛苦。輸決賽，好歹還有人記得冠軍贏的是誰，比如世界杯的荷蘭和匈牙利，歐洲杯的蘇聯和德國，歐冠的米蘭、馬競和尤文。輸半決賽，轉眼就被人忘得一干二凈，不“史海鉤沉”，你就永遠沉睡在記憶長河的深處。

在英國足壇，杯賽地位遠遠高于歐洲大陸國家。大英是先有杯賽再有聯賽，整整一個半世紀前，足總杯發軔，辦了17屆之后職業聯賽才誕生。足球聯盟意猶未盡，又在足總杯問世整整90年后，創辦了屬于自己的杯賽：聯賽杯。大英（本土四家足總）是歐洲為數不多仍同時舉辦兩項杯賽的國家。法國已于上賽季暫時叫停了聯賽杯，葡萄牙的聯賽杯還在，但就是個補貼小俱樂部的生財工具，冠軍從不參加歐足聯賽事。

雖然足總杯在戰后連遭其它賽事搶生意，搶風頭，其歷史地位和價值，在戰后近半個世紀仍受到英國足壇尊重。有句老話：“文章是自己的香，老婆是別人的靚。”直到歐冠改制和英超成立同時出現在地平線上。從1992-93賽季起，足總杯和聯賽杯日益被邊緣和排擠，曼聯為應酬足總爭辦世界杯，出席新辦的世俱杯，竟放棄衛冕足總杯，受到輿論猛烈批評。阿布于2003年接管切爾西，兩項杯賽又逐漸受到豪門重視。富豪的思路很直接：我花了錢，能拿的獎杯我都要！

對于俱樂部，杯賽除了能鍛煉梯隊、考察替補陣容，杯賽奪冠還是爭奪聯賽或歐冠席位失利后的安慰獎。對于職業教練，尤其是尚無尺寸功名的少帥們，杯賽的榮譽能幫助他們站穩腳跟，徐圖發展。拿了杯賽可以向俱樂部申請更多資金投資陣容，吸引高手加盟。即使他們中的大多數，未必在奪冠的俱樂部長久奮斗，但履歷中有杯賽榮譽，也能幫助他們找到更有實力、更有雄心的下家。從更宏大和高尚的角度，職業足球不就是為了榮譽？奧萊也不例外。

他在歐聯杯十六強和足總杯八強前后，有一番高論：“杯賽冠軍不過是某些教練自我貼金的手段，我們更應該看聯賽的排名，那才是檢驗一個集體是否進步的真正標桿。”這話不是沒有道理，但多少帶著詭辯。提高聯賽排名和杯賽爭冠，并不互相排斥，反而是相互促進、相得益彰的兩大目標。只是因為曼聯目前的排名比上賽季高，奧萊才這么說；如果現在排名不如上賽季，而曼聯又在杯賽有出色發揮，可以想象他的言論會來個180度的大轉彎，高度贊揚曼聯就是有冠軍DNA的豪門。

這個套路，幾年前溫格也耍過。2016年，溫格拿到任內最后一座足總杯，但當季英超列第五。被問及為什么失落歐冠資格，教授很不高興：以前我年年打歐冠，你們問我為什么沒冠軍，現在我拿了3次足總杯，你們又問我為什么打不了歐冠？溫格在2005年奪得足總杯后，長達8個賽季顆粒無收，甚至進了2011年聯賽杯決賽，也被當季降級的伯明翰擊敗。法布雷加斯受不了這個刺激，鐵了心要轉會，自掏腰包補了轉會費差價返回巴薩。槍迷恨他入骨，“忠義法”的梗就是這么來的。

奧萊連輸3次國內杯賽半決賽，問題來了：打進決賽難度有多高？不妨截取英超成立，至本賽季之前的28個賽季做個科普，看看哪些人倒在半決賽？這一挫折對他們打擊有多大？他們又如何面對挫折？兩項杯賽共112場半決賽，頭號輸家是誰？溫格！一共輸了7次半決賽，足總杯3次，聯賽杯4次。溫格本來可以成為英格蘭史上，第一位拿到國內滿貫的主教練，且是兩次。1997-98賽季最接近，可惜聯賽杯四強倒在切爾西腳下；又在不敗奪得英超的賽季，分別被弗格森及其昔日幕僚麥克拉倫踢出足總杯和聯賽杯。

八年，溫格被曼聯和切爾西壓得喘不過氣來。弗格森一退休，切爾西一換帥，溫格立刻奪回足總杯，而且一拿就是3座，阿森納超過曼聯，成為足總杯史上最大贏家。別看教授輸的半決賽最多，但他有3個英超冠軍，7座足總杯，其中兩次是雙料，當得起隊史最成功主教練的稱號。別看麥克拉倫淘汰溫格拿了聯賽杯，并藉此從埃里克森手里接過英格蘭帥印（同年輸了足總杯半決賽），他輸了兩次足總杯半決賽，其中一次的對手就是溫格。溫格排第一，誰第二？曼聯名宿，綽號“火花”的馬克·休斯。

休斯輸了5次，足總杯3次，聯賽杯兩次。當年媒體熱議誰來接弗格森的班，休斯是候選之一。因為他帶隊和弗格森交鋒，2勝4平9負，是弟子中成績最好的。其中2勝3平的成績都出在休斯執教布萊克本的4年里。就在這4年里，休斯輸了3次半決賽，兩次足總杯，一次聯賽杯。是不是和奧萊很像？即便這么不濟，曼城的新東家，阿布扎比酋長還是非常看好他，立刻找他帶隊，接誰的班？埃里克森！他真是和曼聯系的人八字不對付。休斯很快被驗出道行不夠，第二季半道就被曼奇尼頂了（奧萊如果不是在曼聯，怕是逃不過這個）。

休斯輾轉富勒姆和女王巡游，又到斯托克城帶隊4年半，又輸了一次聯賽杯半決賽，互射點球不敵克洛普。克洛普也沒落著好，決賽互射點球又輸了佩萊格里尼。斯托克城之后是南安普頓，休斯執教英超的最后一站。他在南安普頓只混了半年，在這半年里，他又設法輸了一次足總杯半決賽，完敗于孔蒂。我們不好下結論休斯就此退隱江湖，但他從2018年12月初下課，迄今沒有下家，比他晚下課的穆里尼奧都再就業了。休斯的執教之路越走越窄，除了屢屢杯賽折戟，迄今無冠無決賽；他和弗格森決裂也是原因之一。奧萊能在逆境中暫無下課之虞，和弗格森感情深是關鍵。

第三名有兩人，阿勒代斯和小克拉夫。都是4次半決賽，都是3次聯賽杯，一次足總杯。兩人都是老派本土教練，兩人的運氣都不大好，但始終有下家。阿勒代斯賽季半道接手帶博爾頓，就在聯賽杯半決賽被同是英甲（現英冠）的特倫米爾兩回合雙殺，同一賽季，博爾頓又在足總杯半決賽被維拉淘汰。山姆大叔是英超史上，第3位在同一賽季在兩項杯賽半決賽出局的主教練。除了奧萊，還有6位同行和他作伴，不僅有默默無聞的阿蘭·史密斯，還有名帥貝尼特斯，萊斯特城現任主帥羅杰斯和比利時國家隊主教練馬丁內斯。

貝尼特斯在切爾西救火的賽季，前后有4個冠軍可爭，結果他搞砸了足總杯和聯賽杯半決賽，還是英超唯一沒有拿到世俱杯的主教練。不過，他完成了爭四的保底任務，還把歐聯杯帶回藍橋。即使歐聯杯奪冠，也非常幸運——對手是本菲卡，受古特曼詛咒，快60年了，什么歐戰都贏不了。手氣這么差，老貝最終淪落大連，也就不難解釋了。緊隨貝尼特斯之后，便是羅杰斯，他在利物浦憾失2013-14賽季英超，又在翌年兩項杯賽半決賽出局，沒有當場下課，東家很給面子了。

輸半決賽并不可怕，很多名帥都輸過。區別是不能輸成習慣，輸壞手氣，輸得懷疑自己，懷疑人生。這百余場半決賽中，只輸一次的不乏名帥：達格利什、孔蒂、克洛普、穆里尼奧和已故羅布森爵士。但在登陸或回流英超之前，他們都拿了相當數量的冠軍。他們在半決賽遇挫，不過是偶然，總結經驗，吸取教訓，后面又有更多成功。但在至少3次半決賽失利的人中，只有弗格森和溫格是贏家。波切蒂諾、羅杰斯和奧萊還有機會。要成功，一定要邁過半決賽這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