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聽說過“直布羅陀巖石”嗎？

咋了？牠死了。一周前死于心臟衰竭。年輕曼聯球迷不知道，資深曼聯球迷怕是忘了，“直布羅陀巖石（以下簡稱‘巖石’）”對于俱樂部的興衰意味著什么。“巖石”是一匹純種牡馬，由世界馳名的愛爾蘭馬房“堀魔”豢養和訓練。曼聯的衰敗接近10年，論及根源，莫衷一是。其中頗富玄學的說法是：都怪巖石！不是因為這個畜生，曼聯就不會落入格雷澤的魔爪。光陰似箭，格雷澤蛇吞曼聯已經過去17年。本來格雷澤一點機會沒有，而格雷澤的前任，愛爾蘭馬主馬尼耶如果堅持不脫手，肯定賺了不只7000萬英鎊。

等等，你說，曼聯的老東家不是愛德華茲家族嗎？這個沒錯。馬丁·愛德華茲于2002年辭去俱樂部主席，將手里所余的6.5%股份賣給一位生意人（否則不能成為曼聯上市公司的主席），但曼聯的實際當家人是愛爾蘭馬主馬尼耶。馬尼耶是職業賽馬暨牧馬界鼎鼎大名的人物，生意橫跨多個領域。愛爾蘭人基本是利物浦或曼聯球迷，馬尼耶也不例外。他和合伙人麥克馬納斯從股市搜刮到足夠的股份，逐漸成為曼聯的頭號股東。從2002年7月至2005年5月，曼聯其實是愛爾蘭人的俱樂部。為什么愛德華茲無端端辭去俱樂部主席？這個嘛，說來丟人。馬丁骨子里是個花花公子，五六十歲了還沾花惹草，走的夜路多，終于碰到鬼了。

一次代表曼聯出公差去瑞士，他招妓被抓了現行。之前，馬丁有過多次在女士洗手間偷窺裙底風光的丑聞，數罪并罰，他不得已和曼聯割席。后來，馬丁還是謀到了終身名譽主席的頭銜。馬尼耶和麥克馬納斯接管曼聯時，正值俱樂部如日中天，弗格森坐鎮帳中。賓主相敬如賓，馬主們希望曼聯的招牌給自己的馬房帶來更高的知名度，弗格森則很滿意除去了馬丁這個眼中釘。馬丁是弗格森的老板，把蘇格蘭人從阿伯丁撬到曼聯，為他花了6萬英鎊分手費，但在引援一事上，他和弗格森關系緊張。馬丁非常不高興弗格森成天管他要錢買人，任內曾先后4次為后者破紀錄引援破費。弗格森則對馬丁的摳門——無論是引援還是給自己加薪——懷有極深的怨懟。

到了2000年，當曼聯以破紀錄的18分優勢英超三連時，馬丁竟然公開說：俱樂部沒繼續收購大牌球星的計劃，無論這些人是否進入轉會市場。馬丁一說這話，弗格森希望用貝克漢姆換菲戈的計劃落空了。弗格森和愛德華茲之間越來越水火不容，有很多跡象表明，愛德華茲的那些丑聞，是俱樂部內部有人向媒體爆料，為媒體提供了捉奸的線索。馬丁既除，弗格森和愛爾蘭人一開始相安無事，合作愉快。愉快到什么地步？馬尼耶將馬廄中的一匹名駒，也就是“巖石”的一半所有權，贈與弗格森作為場外營收暴漲的獎勵。這里簡單說說英國賽馬的一些習俗：職業賽事的參賽馬匹，必須是純種馬（意味著未經閹割或施過手術），且是牧馬。

馬尼耶（左）和麥克馬納斯

英國每年一度的春季賽馬會，在“領巾”賽馬場（又譯為“雅士谷”賽馬場）進行，由王室作為舉辦方，是世界著名的障礙賽。巖石生平參加的第二場職業賽馬，就是在“領巾”馬場舉行的障礙賽，只得第6。弗格森是知名馬迷，英格蘭足球圈很多教練和球員也是。弗格森相馬的眼光和看人一樣牛，一看就知道巖石是匹奇駿。老板將旗下名駒的一半所有權相贈，弗格森當然非常開心。但他不知道這里面有圈套。職業賽馬掙錢，比賽頭獎還是小數，大頭是配種的錢。配種費是啥？是母馬的主人向牡馬的主人繳納的費用，牡馬打一次哆嗦，從十幾萬英鎊到五十幾萬不等。巖石的哆嗦特別值錢，據估計，牠一輩子打哆嗦能給馬主掙個兩億英鎊。

弗格森以為馬尼耶送了自己近千萬英鎊的哆嗦錢，但后來發現，馬尼耶不是這個意思。馬尼耶只答應分一半巖石掙的比賽獎金。巖石一共參加過13次最高級別的“重獎賽（又稱‘模式賽’）”，拿了其中10次頭名。光是冠軍獎金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但和打哆嗦相比，小巫見大巫。弗格森覺得被馬尼耶耍了，于是將兩位老板告進官去。弗格森此舉，同樣大大激怒了“兩麥”，后者立刻在俱樂部股東大會上反擊，提出著名的“99問”，質疑弗格森讓三公子杰森充當曼聯引援的指定掮客，把當打之年的斯塔姆賣掉，換來30好幾的布蘭克，這是不是中飽私囊？20多年前的弗格森，是英格蘭足壇炙手可熱的煞神，沒人敢惹。也正是因為自己在業界的地位和影響，弗格森忍不下被耍的這口氣。

馬尼耶也不是善茬，他是愛爾蘭議員，極有人脈。愛爾蘭又遍地是狠人，基恩只是最溫和的狠人。美國黑幫中的一大門派，是愛爾蘭幫，比如著名的“死兔子”，“地鼠”，“五點鐘”，以及幾大幫會聯合組成的“白手黨”，專門對抗搶生意的意大利人。馬尼耶當然不是黑社會，但弗格森告他，真是飛靴踢中墻了。這場官司對誰都沒好處。弗格森肯定贏不了，但當時曼聯球迷中的極端組織聲稱要對“堀魔”馬房采取“軍事行動”，這就讓“二麥”非常頭大。啥軍事行動？就是足球流氓跨界沖擊賽馬場，特別是春季賽馬會。這可是震驚全國的大案要案，會給曼聯惹來經久不息，完全沒必要的“皇氣（香港黑話，指警方干預）”。弗格森也擔心事情失控，呼吁極端組織稍安勿躁。基恩很清楚內情，他先是勸弗格森忍讓，弗格森不允：“老子不在乎，他們休想這么耍我！”愛爾蘭中場又在弗格森入稟法院后警告：“你贏不了！”

最終，賓主達成庭外和解。“二麥”給出兩個方案：一是出線賠弗格森250萬英鎊，二是每年可以有4次種馬馬駒免費提名（就是巖石每年生的馬駒可以有4次免費參加“牧馬人杯”的資格），意味著弗格森可以從這些新生的馬駒中，獲得巖石二世或者三世。但弗格森想一了百了，選擇了拿錢走人，結果被行家譏諷：最大的失策是告自己老板，第二大的失策是扔了未來的巖石（據悉這筆損失高達兩千萬英鎊）。官非平息后，“二麥”意興闌珊，知道曼聯球迷惹不起，于是將手中的股份套現賣給了靜候時機的格雷澤，各掙了7000萬英鎊。然后，就沒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