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體壇周報特派記者沈天浩發自特倫托
去年11月,帕特里克·維埃拉有些出人意料地回到了意大利,從吉拉迪諾手中接過了熱那亞的教鞭。彼時的“獅鷲”深陷降級區,球隊在此前的夏窗失去了鋒線雙星雷特吉和格維茲蒙松,看起來牌面缺陷明顯,維埃拉的上任并不被人看好。然而,法國人隨后率隊踢出令人信服的足球,在積分榜上一路來到中游。本賽季初,熱那亞再次陷入困境,維埃拉卻信心十足——畢竟,他是世界杯和歐洲杯得主,在北方三強都贏得過榮譽,是名副其實的冠軍級名宿。

戛納、“玩具店”與世界之巔
熱那亞的積分榜形勢,并沒有影響維埃拉出現在《米蘭體育報》的特倫托體育節活動中。在與記者加蘭多的對談中,法國人回憶起自己足球生涯的開端。8歲時,維埃拉從塞內加爾來到法國,很快長得比同齡人高出一大截,在球場上脫穎而出。1993年,年輕的維埃拉南下加盟戛納,與未來的國家隊隊友齊達內擦肩而過——后者一年前剛剛離開戛納,轉投波爾多。兩年后,以齊達內為標桿的維埃拉,靠表現得到了第一次躍進豪門的機會。
投來橄欖枝的是AC米蘭。法國人回憶起那時的情景:“當時意甲是世界上最強的聯賽,法國的孩子都夢想去那里踢球。布拉伊達把我帶到了米蘭,而我就像一個進了玩具店的孩子,看著電視里才見過的偶像,如今坐在我旁邊。雖然只待了一年,但對我來說無比寶貴,我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向他們學習。”

在米蘭,維埃拉作為隊內一員加冕意甲冠軍,盡管身份并非主角。兩年后,他在法蘭西大球場贏得了更重要的榮譽:“贏得1998年世界杯,對于法國來說不僅是體育勝利,也是對社會的鼓舞。那是法國政治緊張的時期,我們這支隊伍象征著多元的法國。世界杯的勝利,傳遞了一個積極的信息:多樣性是法國文化的一部分。當然,這無法一下子解決所有社會矛盾,但我們的使命就是展示這種多樣性可以共存。我們為穿上那件球衣感到自豪,很多法國人意識到:差異不該是問題。”
彼時的維埃拉已經轉投阿森納,他在決賽中替補登場,助攻俱樂部隊友佩蒂特打進第三球——最完美的結局。時間快進到2005年,維埃拉結束了多年的槍手生涯,回到亞平寧賽場,加盟尤文圖斯,教練席上坐著的是老熟人卡佩羅。法國人笑著說:“與10年前相比,卡佩羅一點沒變,他永遠渴望勝利,充滿斗志。那一年尤文的陣容,可能是全世界最強的之一——只需看看接下來的世界杯決賽,尤文球員占到了兩隊的半壁江山。”
柏林之夜、電話門與穆里尼奧
與8年前不同,2006年的世界杯決賽,維埃拉首發登場,對手則變成了熟悉的意大利。“其實我們在那屆世界杯的開局很艱難,預選賽幾乎沒出線。齊達內、馬克萊萊、圖拉姆都是后來才回歸的。小組賽最后一場面對多哥,我們必須凈勝兩球才能晉級,最終比分是3比1。但在此之后,我們勢不可擋,一路擊敗了西班牙、巴西、葡萄牙,闖進決賽。在我看來,那場決賽法國整體實力更強,但到了點球大戰,意大利在心理上更準備充分,他們確信自己不會輸。這與2000年的歐洲杯決賽正好相反,當時意大利可能實力上比我們強,可我們更有信心。”

齊達內在加時賽頭頂馬特拉齊染紅時,維埃拉已經被換下。“我后來看到錄像,才真正意識到發生了什么。那當然很遺憾,不是他應有的告別方式,他為法國付出了太多,也不常這樣生氣……但這些事情在場上時有發生,馬特拉齊做了‘馬特拉齊’。后來,我和馬特拉齊在國米成了隊友,沒聊過那件事,但3年并肩作戰也很愉快——場上的馬特拉齊和生活里的他,完全是兩個人。”
也是在那個夏天,“電話門”事件爆發,維埃拉離開尤文。是否考慮過像布馮和皮耶羅那樣,留下來踢意乙?他的回答相當誠實:“沒有。我尊重他們的選擇,或許也是因為布馮、特雷澤蓋們效力的年頭更久,對那身球衫更有感情,但我希望繼續在頂級聯賽踢球,于是去了國米。足球世界里,你有時候必須做選擇。”
在國際米蘭,維埃拉經歷了兩任主帥:曼奇尼和穆里尼奧。對比兩人之間的風格差異,他這樣說:“曼奇尼總是站在球員身后支持你,對比賽有很清晰的想法,也給了我們場上的自由,讓我們能自主決策。穆里尼奧則是我遇到過最有準備的教練。他對每場比賽都有計劃A、計劃B、計劃C,每個細節都清晰到極致。后來,我也和穆帥有過爭論——因為當時我的上場時間很少,但對當時那支球隊來說,坎比亞索、莫塔和斯坦科維奇或許確實更有用。我很欣賞穆帥的一點:他從不拐彎抹角,直接告訴你真相。那時我不愿聽,但現在我理解了。他是個誠實的人。”
“穆里尼奧確實有一種魔力,能進入球員的心,讓他們為他赴湯蹈火。這是教練很重要的能力——球員為俱樂部、為球迷、為勝利而戰,但他們也會為教練而戰。作為教練,你必須懂得走近球員、激發他們的潛力。這是我從他那里學到的最寶貴的事。”

教練維埃拉,重走球員時代路
曼城的短暫經歷后,維埃拉選擇掛靴,起初沒有明確的從教計劃,但在去了青訓學院幫忙后,他發現自己很享受和年輕球員一起工作的感覺,于是決定去考教練證。“我告訴自己,要在教練席上積累足夠多的信譽,干上25-30年。”之后,他去了曼城的關聯俱樂部紐約城,在那里遇見了皮爾洛、蘭帕德和比利亞。維埃拉笑著說:“皮爾洛當然不需要被‘執教’——和他共事非常愉快,我們會討論足球,交流觀點。”
“意甲確實是世界上最難的聯賽,每支球隊都組織嚴密、防守細致。在意大利進一個球,比在英格蘭和法國更難。”在熱那亞近一年的執教經歷,讓維埃拉發出如此感嘆。有沒有特別欣賞的同行?法國人將票投給了博洛尼亞的主帥意大利諾:“他謙遜、務實,讓球隊踢得很出色。博洛尼亞的工作模式,也可以成為我們俱樂部的榜樣。”
“教授”溫格毫無疑問是維埃拉最重要的恩師之一,而在熱那亞的隊史上,也有一位綽號“教授”的功勛主帥:弗蘭科·斯科利奧。當年執教熱那亞時,“教授”斯科利奧留下過一句名言:“足球是47%技術,30%體能,23%心理”。今天的維埃拉怎么看?“我不太能把握這些具體數字,但當代足球比二十年前更復雜,球員要面對更多精神層面的挑戰。所以,我會把心理放在第一位。”
在法國和英格蘭輾轉,教練維埃拉又回到了意大利——一切都像球員時代一樣。現如今,“獅鷲”在意甲積分榜上只有2分,但維埃拉相信,自己接手的是一個長期項目,保證財務持續性、培養年輕隊伍,和短期成績同樣重要,文圖里諾、菲尼、埃卡托、奧托亞等年輕人正在成長,夏天跟隨英格蘭U21奪得歐青賽的諾頓-卡菲正在成為意甲最好的邊翼之一。在他看來,這才是“更大的圖景”(big pictur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