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特約記者 黃思雋

正當外界持續關注進入“合同年”的于帕梅卡諾、格納布里、戈雷茨卡和諾伊爾等人的續約進展，甚至開始關心奧利塞和凱恩的合同問題時，拜仁突然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于周二中午官宣與原合同在2027年夏天到期的主教練孔帕尼提前續約2年到2029年。

隨后出席對布魯日的賽前新聞發布會時，這位去年夏天入主拜仁的高情商少帥表示：“我其實沒怎么考慮時間安排；我正忙著準備比賽。后來有人提出了這個提議，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別讓它成為什么大話題，好讓我們能盡快把注意力轉移到下一場比賽上。你們（記者）也許比我更驚訝。對我來說，重要的是不要大張旗鼓地討論，不要有猜測，只需要一個快速清晰的答案。”

主帥續約，好久不見

由于事發突然，在拜仁官宣消息之后，德國各大媒體都只能引述拜仁的官方聲明來報道這則重磅新聞，而沒有任何事先準備好的內幕猛料。直到幾個小時之后，消息靈通的《圖片報》才率先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上周二，拜仁體育董事埃貝爾和體育主管弗羅因德第一次和孔帕尼商談新合同事宜，而孔帕尼立即就表達了續約的愿望。于是短短幾天內，拜仁與孔帕尼就達成了協議，并在周二上午完成簽約，隨即就官宣了。換言之，整個過程僅僅持續了一周，難怪各路媒體都沒有收到風聲。

15年前，范加爾在續約后不久就與“兩巨頭”徹底鬧掰，并在當季結束前下課。

對于年輕的拜仁球迷來說，俱樂部和主教練續約是一件新鮮事，因為上一次發生已經要追溯到足足15年前。2010年9月下旬，拜仁與當時已經遇到不少麻煩的荷蘭名帥范加爾續約一年。但僅僅一個月后，范加爾的下課倒計時就開始了。在個人自傳發行儀式上，他手持一本指向在座的“兩巨頭”魯梅尼格和赫內斯，然后用老師教訓學生的語氣說道：“讀這本書對于你們來說也很重要。”傲慢的荷蘭人不僅得罪了高層，而且與球隊關系破裂。2011年3月初，拜仁就決定與范加爾在賽季結束后提前分手。而在4月初客場被紐倫堡逼平而跌至德甲積分榜第4之后，這位三冠王奠基人就被掃地出門了。

在范加爾之后和孔帕尼到來之前，拜仁足足經歷了海因克斯（2次）、瓜迪奧拉、安切洛蒂、尼科·科瓦奇、弗利克、納格爾斯曼和圖赫爾等7位正式主教練，像瓜迪奧拉和2017/18賽季臨時出山“救火”的海因克斯都是拒絕了俱樂部提供的新合同。弗利克的情況最為特殊，其實他也曾續約，但他在2020年4月初續約3年時的身份只是臨時主帥，因此與其說是續約，不如說是轉正。而與范加爾一樣，弗利克最終也沒能履行完第2份合同。他在2020/21賽季尾聲就請辭，并在賽季結束后離任。

于是，上一位既完成了續約、又成功履行完合同的拜仁主帥，要追溯到第2次執教的希斯菲爾德。2007年2月初，他從自己的繼任者馬加特手中接回了教鞭。希帥后來回憶道：“當赫內斯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同意了，條件是只回來4個月。”但最終，“救火”失敗的希斯菲爾德在6月同意續約一年，為拜仁帶來了又一個國內雙冠王后才正式告別。

孔帕尼穿著訓練服就完成續約，這也表明了他的態度——更重要的是帶隊備戰。

顯然，孔帕尼續約的背景，跟弗利克、范加爾、希斯菲爾德等成功的前任們截然不同。2024年5月29日，當拜仁官宣聘請孔帕尼并與其簽約3年時，外界將這次任命看作是一出鬧劇終于落下帷幕，并沒有表現出多少興奮和期待，更多只是不解，甚至是不滿。因為從官宣提前解雇圖赫爾，到最終牽手孔帕尼，拜仁足足花了超過3個月的時間，其間劇情多次反復，胡鬧的程度可謂史無前例。而當時新官上任的埃貝爾最終在首先聯系了弗利克并得到對方初步同意的情況下，卻毅然選擇了孔帕尼，則被看作是一場豪賭。而埃貝爾時至今日依舊能坐在拜仁體育董事的位置上，孔帕尼確實要記頭等功（另一位主要功臣是奧利塞）。

自瓜迪奧拉履行完3年合同主動離開之后，就再也沒有一位拜仁主教練能連續工作滿2年，2021年簽下了隊史最長的5年合同卻只干了631天的納格爾斯曼已經算是“最長命”的一個，弗利克則是另一個能干滿600天的教頭（605天），安切洛蒂（454天）、科瓦奇（490天）和圖赫爾（464天）都是不到500天就下課。如今，39歲的孔帕尼在位時間（478天）已經超越了安切洛蒂和圖赫爾，也勢必超過科瓦奇，并很有希望打破“2年魔咒”，重新將久違的連貫性和穩定性帶回拜仁教練席。

將歡樂和成功帶回拜仁

從一個不被看好的備胎中的備胎，到如今眾望所歸地拿到新合同，孔帕尼依靠的顯然不止是一個德甲冠軍。正如董事會主席德雷森在俱樂部聲明中所說的那樣：“孔帕尼將歡樂帶回了拜仁。”這種歡樂，一度在圖赫爾任內消失殆盡。而在納格爾斯曼執教期間，更衣室的氣氛也并不是那么融洽。這兩位前任都有喜歡甩鍋給球隊的毛病，而孔帕尼卻從來不會在媒體面前給比賽中犯錯的球員“開會”。他一直強調，無論是贏球還是輸球，都屬于整支球隊，“我真的不想談論單個球員。我想要談球隊。我會支持球員，而不會反對某個特定的球員。”甚至在內部復盤時，他也不會將矛頭對準球員。

如果不是賭對了孔帕尼，埃貝爾恐怕已經無法安坐拜仁體育董事的位置。

面對記者設下的陷阱，孔帕尼總能巧妙躲閃；面對名宿專家的指手畫腳，他也絕對不會像圖赫爾那樣易燃易爆。他既低調謙遜，又自信自強。一年前，孔帕尼說過：“我在布魯塞爾出生，我的父親是來自民主剛果的難民。我去英超踢球，以球員身份贏得一些冠軍，并且為國家隊出場的機會有多大？幾率大概是0.000吧。現在我當了教練。你會因為別人說的話而不再相信自己以及自己所能取得的成就嗎？我的心態是繼續向前進，最終如果失敗了就是失敗，如果成功了就是成功，但你總能變得更好。在網上你總會找到一些東西，但我不會斤斤計較。我該怎么辦？因為別人的想法就停下來？讓我們鼓勵人們去取得成功和打破壁壘吧。”

即便孔帕尼的待人接物和言行舉止無可挑剔，但他執教拜仁的第一個賽季，依舊沒有贏得應有的認可和尊重。畢竟在很多人眼中，帶拜仁拿德甲冠軍是理所當然的——即便哈維·阿隆索的勒沃庫森已經令拜仁“拴狗冠”和“插兜冠”成為了歷史。支持者指出，孔帕尼是用漂亮的足球風格令拜仁重新獲得成功，這比一個德甲冠軍本身更具說服力；但反對者也會提出，這種風格并沒有在強強對話以及淘汰中得到理想結果，拜仁在德國杯1/8決賽就被勒沃庫森淘汰，而歐冠和世俱杯均止步于1/4決賽。于是，在德國年度最佳教練的評選中，孔帕尼在625張有效票中僅僅拿到47張而排在第6，反而只是帶領弗賴堡拿到德甲第5的“菜鳥”尤利安·舒斯特以97票當選。

續約后開始上難度

不過，最近兩三個月，孔帕尼的風評戲劇性地持續上揚。表面原因在于拜仁已經創下了11連勝的隊史最佳賽季開局，而且踢出了更加漂亮和具有統治力的場面，還令人信服地擊敗了切爾西和多特蒙德這樣的強敵。但深層原因或許多少有些諷刺：他的工作環境并不理想，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苛刻。圍繞拜仁陣容過于單薄的討論從暑假一直延續到今天，以埃貝爾為首的高層組軍工作不力，恰恰反襯出孔帕尼管理和執教水平的出色。越來越多人發自內心地承認：帶領這支拜仁踢出如此具有說服力的場面，并且連戰連捷絕非理所當然。

凱恩將自己的進步歸功于孔帕尼的指導。

當初很多人都將引進維爾茨失敗歸咎于孔帕尼游說不力，如今變成了不少人嘲諷和怪罪斯洛特的PPT害人不淺，甚至善意“懷疑”孔帕尼是故意搞黃了這樁（赫內斯欽點的）不必要的天價交易；以《踢球者》為首的德國權威媒體曾批評拜仁在路易斯·迪亞斯身上花了太多冤枉錢，還不如續約薩內來得劃算，但孔帕尼很快就用一套高效的進攻體系令質疑再也站不住腳；當人們抱怨凱恩在上賽季開始走下坡路，英格蘭隊長卻在本賽季開始后火力全開，迎來了職業生涯的巔峰狀態，并歸功于孔帕尼指點有方。

正如德雷森所說的那樣，在孔帕尼的領導下，“一支真正的球隊成長起來，他們踢出了具有統治力和吸引力的足球。”而埃貝爾則指出：“他是個榜樣，他團結了球員、球迷和俱樂部里的每一個人，我們希望和他長期打造出一些東西。”經歷自上而下的幾年動蕩之后，拜仁是時候重新穩定下來，在一個無論是業務水平還是思想品德都令上司、下屬和廣大群眾信服的“老大”帶領下，走上長治久安之路了。

這次續約是俱樂部層面發出的重要信號，但并不代表質疑孔帕尼的人會就此閉嘴。對于如今三線高歌猛進的拜仁來說，真正的考驗即將在11月到來，勒沃庫森、巴黎圣日耳曼和阿森納會陸續檢驗孔帕尼這套打法的含金量。而到了明年春天，當歐冠淘汰賽開打之后，孔帕尼必將重新感受到苛刻的輿論環境。如今為了流量而為其唱贊歌的那些人，屆時分分鐘就會換上另一張嘴臉。當然，我們絕對有理由相信，一貫勝不驕敗不餒的孔帕尼可以從容應對。他在對布魯日的賽前新聞發布會上就說：“我們可能會輸，但我們絕不能輕言放棄。”他已經將這種態度注入了這支拜仁。